毕业典礼在云端结束的第二天,我坐在北京的出租屋里收到了学校从美国发来的邮件。
邮件中,学校细心地将我提交的证件照和校长的照片 p 到了一起,尽管边缘有做处理,但依旧能察觉出 ps 的痕迹。照片中,校长的手搭在我的肩上,一脸和善。背景的幕布上,挂着闪亮又巨大的学校校徽,校徽上挂着“Congratulations”的横幅。这张照片布满水印,提示我需要支付 23 美金才能下载。
一张 ps 合成的照片,一场云端的毕业典礼,一段录制好的校长寄语...... 一年半前初初踏入美国的我,怎么也想不到,这一系列荒诞又搞笑的“疫情后产物”,会组成我留学生涯的最后回忆。
据智研咨询的数据显示,2020 年中国留学服务行业市场规模为 2553 亿元,同比下降 40.6%。我不禁好奇,在疫情席卷全球的这十几个月里,像我一样的留学生们都遭遇了什么?那些回来的、滞留的或是观望的,都是如何做出自己的选择与行动的?今年 9 月,美国各大高校均宣布将重启线下校园,那些在这个不确定的时刻选择留学的人,准备好面对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世界了吗?
1. “留下或离开,殊途同归的选择”
2020 年 3 月,新冠确诊的消息开始陆续在美国各地爆出。为了应对疫情,美国各大高校宣布关闭校园,开启网课。尽管早在 1 月,武汉严峻的疫情已为全球敲响了警钟,但如今看来,这场疫情的凶险程度依旧在当时被许多人所低估。
仅仅一个月,美国的新冠确诊病例就突破了 12 万。在我的记忆中,整个春天,美国社会都几乎处于完全停摆的状态。当然,被迫按下暂停键的不止是某座城市或校园,还有无数留学生的学业、生活以及他们对于未来的想象。
“好像所有事情的节奏都变缓了”,小陈总是向我发出这样的感慨。
作为我的研究生师兄,小陈原本计划于 6 月硕士毕业。然而,3 月校园临时关闭,让他没法去到实验室获取论文必要的数据。尽管尝试求助了学校、导师,但受疫情影响,学校的回应速度也大大减缓。一直到学期末,都迟迟未给出解决方案。无奈之下,小陈只能选择延迟毕业。
能在留学的国家工作一两年,走出象牙塔,全面体验不同的文化、工作氛围,是许多留学生选择出国时的期望之一。然而,对于和小陈同届的这一批毕业生而言,疫情让这个期望变得异常地难以实现。
“疫情的出现,让我慢慢意识到,留在美国工作的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。”疫情导致经济下行,不仅许多公司取消了实习岗位,每个公司用于资助留学生在美工作的经费都有所缩减,获得一份合法的工作签证的门槛提高了不少。
随着疫情蔓延的,还有社会的焦虑情绪。有一天,我戴着口罩下楼扔垃圾,刚好路过一辆车在等红绿灯。车上的黑人看到我戴着口罩,隔着很远就冲我喊叫,让我滚出他们的国家。此外,疫情以来,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同学,都有过因为戴口罩,被 uber 司机拒载的经历。
从 3 月爆发疫情以来,我自觉地居家隔离了四个月。在四个月里,我的唯一外出都是为了采购食物。我曾经期望在这里渴望见证与体验多元与包容的文化、生活氛围,然而似乎疫情以来,我反而看到了更多的分裂、冲动与焦虑。
对比小陈被迫停摆的人生,很多人会认为选择在国内上网课的同学是幸运的。然而,无论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,都无法摆脱疫情带来的余震。困境仍旧在不同的选项中丛生。
去年 8 月,带着对于“自由呼吸”的渴望,我决定回国,以上网课的形式完成研究生最后一学期的学业。
我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 12 小时的时差。每周二、四,我需要从凌晨 12 点上课到 3 点,而周一,我需要从凌晨 5 点上课到早上 7 点。昼夜颠倒的生活,让我上课很难全程专注,往往时针一走过 2 点,我的睡意就开始蔓延。
不知道多少个夜晚,我醒来发现电脑屏幕上显示“课程已结束”。给老师发邮件道歉,索要课程回放成为了我的日常。
此外,和老师的交流、沟通也变得困难起来。许多老师的办公时间在美国时间的下午,也就是中国的凌晨,我往往没办法参加。我逐渐意识到,自己已经脱离并且很难再找回在美国留学时的学习状态和氛围了。
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挣扎在“网上留学”的留学生。比我低一级的 nana 选择以网课的形式,在国内完成研究生第一、二学期的课程。
nana 形容她目前为止的留学生涯“都是在房间里进行的”。不仅她与身边的父母、朋友的生活是完全分开的,那些和她一起上着网课同学、老师也总是带给她一种距离感。
由于没有实际去到美国,语言和文化差异带来的冲击变得更加凸显。nana 时常在同学们的俗语梗或笑话中迷失,也因为隔着屏幕,很难和同学们开启自然而日常的对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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